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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出车祸后，许宁还没缓过神来，就被双眼红肿的父亲拉去亲子鉴定中心。
他心里隐约知道会发现什么，他万分抗拒，却一语不发的跟父亲去了。
结果出来的瞬间，那位满嘴胡渣，满眼血丝的父亲，面色青白得就像濒临入土的死人。他对许宁高高举起了巴掌，他反复鼓涨了好几下腮帮，始终没下得了手。
下一刻，父亲大步往走廊尽头飞奔，许宁还未回过神来，眨眼间他已从窗户跳了下去。
离水泥地面六层楼高，父亲跳下去并没有当场摔死。许宁那时俯在窗上，他甚至清楚的看到父亲的手抬了一下，似乎想撑地爬起。
医护人员赶到时，许父已然气绝。
安葬父母后，许宁变卖了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品、消耗品，包括双亲的手表，车，自己的钢琴。换来差不多现金二十万。他复印了兼职家教的单子，贴在小区附近的电线桩子上，开锁办.证的旁边。
小区物业得知后，主动要去几份，替他宣传。
这事对旁人来说，仅是少了两个邻里，乍一听，让人唏嘘。稍有良知的人，真情实意的发出几声叹息，过几天也就淡忘。
但对许宁来说，他头顶的那片天，已支离破碎。
许宁系上围裙走进厨房，手脚麻利的下了两碗面。前天烧的牛肉还剩得些，他将牛肉和汁全部浇在其中一碗面上，又洒了几粒葱花。
面端出来时，他的奶奶，那个年过古稀，枯瘦伶仃的老人正在屋子里推着轮椅晃荡，如同幽灵。
儿子死后，她对这套房子寸步不离，他要守着儿子的房子。
如今她老来失独却依旧坚强的活着，最大的支撑就是仇恨。准确来说，是对许宁的仇恨。
若不是许宁亲妈那个贱人不守妇道，她的儿子怎么会死。
面端至老人跟前，老人一语不发抬手将碗打翻在地。
许宁面无表情又递上另一碗。然后他蹲在地上默默收拾起一地的陶瓷碎片，大块儿牛肉、面条。
许宁一向爱干净，这个昔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，如今什么肮脏的活都会做了。
老人终是接过碗，挑起面颤抖着双唇，吃了一口。
那时老人坐在阳台边，夕阳照到她身上，照在她花白鬓间落了漆的钢夹子上，照在她尖端磨得发白的廉价布鞋上。不知是她迟暮的年岁，还是屋子里死气沉沉的寂寥，这个静止的画面格外萧条。
老人吃到一半，手骨无力，左手一滑，碗又掉到地上碎成几瓣。
许宁从厨房跑出来，先是确定奶奶并无大碍，然后二话不说又蹲下去收拾碎片。一不小心手指划伤，他也无暇顾及，血滴了一地。
老人摔碗是无心还是有意，许宁并不去追究，反正这摔碗的戏码从父亲自杀那天起，每天都要上演好几回。
蹲在地上的这个叫人心疼的身影，短短一个月，清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。老人深深的叹气，终于在儿子死去半个月后，对许宁说了第一句话，她是四川人，她平铺直叙的音调瓦声瓦气：“我屋头抽屉里有创口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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